读《张爱玲》

十年前，有人说：张爱玲的书好看。十分不以为然。以为女气十足，看了发腻。这种想法左右了十几年。对张书迟迟不看。

前一段日子，看贾平凹的书，谈到张爱玲的书。说是开始不觉得什么，然而看多了就知道张爱玲“中毒”不浅。这当然是褒扬。从时间和对文坛的贡献来推断，贾平凹似乎也曾受到张爱玲影响。这样看来，张书一定不是女气十足。于是到书店看看。保守地挑两本最薄的，每本价值只有十来元。

开头几句平铺直述，出奇通畅，看起来舒坦。想一目十行，寻找飞一样的感觉。就像读《池莉文集》那样一天能看完一大本头。无奈张书出语不凡，才读几句，居然飞不起来。张爱玲的书不是想快就可以快的。读完一段，不知所云。几处竟然未懂。《惘然记》确也惘然。前面是《校书图》，一人赤脚，地下两只鞋，一正一反；张立即想到台湾两个老人拖了鞋坐在矮石墙上拉弦琴，说文艺让人接近了无法接近的人。转下来，她说小说是两点间最短的距离。似乎前后内容风马牛不相及。然而，这正是惘然的妙用。张爱玲提到曾令她震动的三个故事，成了她创作的《相见欢》、《色、戒》、《浮华浪蕊》三部小说，一遍遍地改写，三十年都过去了，还甘心为它改写。她说：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。她引用诗句“此情可待成追忆，只是当时已惘然”。到这时，方才明白，她把三部结集时提名为《惘然记》。因“情”而惘。到底露出女性“马脚”，也提情、爱一类的女性说法。但她的书绝不是单纯女性化的书。读张爱玲，忽使人想到鲁迅。记得鲁迅曾有这样的句子：“其政飘飘，民如野鹿”。其前半句出自老子，其后半句出自庄子。富有深哲之句信手拈来。张爱玲就有这样的宏学和渊博，文中挂满珠玉。精明的才女，情爱当然深刻。那身妖艳的打扮就可看出一点怕人来。女人太强，男人何堪？或许，她所爱的只能是俗一点的，不能太精明的人。最好是只会生活，只重感情的那一类。张的生平和婚姻，不敢妄加评论。对才女我又敬又怕。大读张的作品，必须保持充分的冷静和理智，当一个纯粹的读者。同时，还不能“中毒”太深，不能自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