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的第N种方式

首发《上海故事》

（一）无聊的土狗事件

边城盘安，一条宽约15米的柏油马路从楼群中间横穿而过。尽管东西两侧林立着的都是新建的住宅楼，甚至建筑风格也一模一样，但此地的居民心知肚明，那看似不起眼的15米，隔开的却是两个很难融合为一体的世界——路东是农村，路西是城市。

24岁的李向城就住在路东紧靠马路的那一栋新楼里。楼层还好，4层，不高不低；实际居住面积也不赖，75平米，二室一厅。要知道，这可是用200多平米的农家大院换来的。李向城的老妈本以为住到了城边，还是新楼，就能成为风光体面的城里人了，谁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。白天，照样得和土疙瘩打交道；晚上，照样得盘算暖棚里该种辣椒还是种土豆。不过，李向城很少关心茄子辣椒多少钱一斤，他关心的是，怎样才能尽快钓到那条“美人鱼”！

这天早晨，等出摊卖菜的父母蹬着三轮车一走，一直蒙头装睡的李向城便一骨碌爬起，急奔窗口，然后借着窗帘的遮掩向对面偷窥。对面窗内，新搬来的那个年轻女孩，也就是那条“美人鱼”长得实在太漂亮了！一头披肩长发，柔顺得跟绸缎似的，身段更没得说，简直比走T台的模特还要棒！李向城很想知道女孩叫什么名字，最好能搞到联系方式，比如手机号码、**号什么的，可令他郁闷的是，自从前天注意到她后，她就没下过楼，要么坐在玩电脑前聊天，要么逗那只雪白的小狗翻跟头，丝毫不给他碰面的机会。

上帝啊，我给你烧香磕头了。你就发发善心，赐我一次美妙的艳遇吧！圆睁双眼紧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，李向城一个劲地祈祷。许是上帝被他念叨烦了，或者怕被香火熏着，机会还真的来了。中午时分，女孩接了个电话后，第一次牵着那只小白狗走出了房间！

“宝贝，快吃，吃完我们泡妞去！”李向城兴奋得跳起来，忙不迭地将一块熟牛肉甩给趴在墙角打盹的宝贝。说是宝贝，其实是老妈从街上拣来的一只流浪狗。许是刚出娘胎那阵营养不良，明明是条家狗，却愣给饿成了哈巴狗。宝贝一看到牛肉，顿时馋相毕露，一下子扑来，三口两口便囫囵个吞了下去。

“宝贝，今儿个就全看你的了。表现的好，晚上我犒劳你。”说完，李向城抱起宝贝，飞奔下楼。当一阵风似的穿越公路时，差点和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体验一回“亲密接触”。司机惊出一身冷汗，探出头破口大骂：“龟孙子，你找死啊？！”

“不找死，找美女！”李向城冲司机扮个鬼脸，麻利地跳到了公路对面。此时，那个女孩已走出十几米远。李向城拍拍宝贝的头，宝贝像是弄懂了主人的心思，撒开四肢颠颠地追上去。不想刚追上女孩的小白狗，摇头摆尾地正要亲热一番，路边突然窜过来一个年轻男子，抬脚便将宝贝踢得飞起来，“嗷嗷”痛叫着摔落在李向城脚下。

李向城急了，亮开嗓门大声质问：“你谁啊？干嘛踢我的狗？”

“干嘛？”男子一脸嘲弄地学着李向城的动静，冷哼：“你路东的吧？瞪大眼珠子瞅清楚，这条狗叫如雪，可是从英格兰花五千英镑买来的纯种导盲犬！哥们，没听说过英格兰在哪儿，也没见过英镑吧？就你那下贱玩意，别说非礼，连看它一眼的资格都没有！”

非礼？没错。为了能和女孩搭茬，哪怕能说上一句话，李向城竟给宝贝吃了催情药！

把戏被人戳穿，李向城嘎巴嘎巴嘴，没了词。女孩听到了，停下来回头问：“陆天浩，怎么了？你是不是在和人家吵架？”

女孩的声音真甜，真好听！一时间，李向城失去了争吵的勇气。当着“美人鱼”的面吵，太掉价，太丢份！可男子挑衅地瞪着李向城，阴阳怪气地说：“没什么素菲，一只从路东跑来的土狗！”

“土狗”这个字眼一从男子的嘴里蹦出来，李向城的脸“腾”地红到了耳根，随即抱起宝贝，掉头就走。回到家，李向城懊恼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。下流，无聊，我怎能用这种方式接近她？对了，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说什么导盲犬，难道，她是盲人？

一想到这儿，李向城不由愣住了。

（二）不让玫瑰扎到你

虽说出师不利，被那个叫什么陆天浩的浑蛋搅了局，好在还有收获，至少知道了女孩叫素菲。素菲？这个名字还是头回听说，什么意思？第二天，李向城特意去了趟网吧。自打高中毕业后，李向城就接替父亲，搞起了暖棚养殖。本来，瓜果茄子一出棚，是准备批发的，可老妈坚决不同意，说批发哪有零售挣的多？多挣一分是一分，等攒够了钱，好在路西再兑套证照齐全的房子。李向城最头疼讨价还价，极少去市场，公路两旁的酒馆、网吧便成了他打发日子的最好去处。

登录百度，输入“素菲”，李向城很快查到了出处。怪不得这么好听，原来是取自唐代诗人杜甫的《春运》：“菲菲红素轻，肃肃花絮晚”！听听人家的名字，再瞅瞅自己的，向城，向往城市，也只有做梦都想当城里人的老妈才会起这么俗气的大号！

名字的事先搁一边，还是琢磨琢磨该怎么接近素菲，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盲人吧。想着，李向城又输入“追求女孩的方式”，鼠标一点，上百个结果蹦了出来。一路看下去，李向城选中了一种比较浪漫的做法：送玫瑰。女孩嘛，没有不喜欢花的，即使被拒绝，顶多白花几块钱，也不会遭到臭骂。再次盘算好出招方式，李向城美滋滋地直奔花店。谁知刚拿起一支红玫瑰，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了来：“蓝色妖姬，喜欢吗？”

侧目偷瞅，居然是陆天浩。但他身边，巧笑倩兮的却不是素菲，而是另外一个打扮妖冶、嘴唇猩红的陌生女孩。

他俩啥关系？要是情侣，感谢上帝，哪我就更有理由接近素菲了。李向城忙低下头，边挑选玫瑰边竖起耳朵细听。只听女孩嗲声嗲气地说：“喜欢哦，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。”陆天浩说：“喜欢就好。莉莉，等她答应了我，我会给你买所有你喜欢的东西。”

女孩叫莉莉，比我这个烂名还俗。李向城暗自嘀咕。这时，莉莉又问：“那她什么时候会答应呀？”陆天浩颇为得意地说：“快了。她母亲已经同意我和她交往了。”“是吗？那太好了。”莉莉挽起陆天浩的胳膊，娇嗔：“天浩，你记住哦。交往行，我可不准你和一个瞎子上床。”陆天浩笑笑，边往店外走边凑到女孩耳边，暧昧地说：“哪今天我就上你的床——”

女孩口中的瞎子，会不会就是素菲？如果是，哪他们可比我这个小混子卑鄙多了！李向城愤愤地想着，买了支玫瑰后走出店。躲在楼角，李向城又拿出剪刀，细心地剪掉了玫瑰枝上的所有毛刺。这样最好，素菲要真的看不见，也不会扎伤手。

说来也巧，刚剪完玫瑰花刺，素菲就牵着雪白的小狗迎面走来。李向城深吸口气，强按着怦怦狂跳的心走上前去。三米，两米，一米，李向城站住了。素菲也站住了。

白嫩的脸，长长的睫毛，真好看！第一次咫尺之近地面对面，李向城突然心生悔意，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仔，无所事事的混子，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一个如此清纯的城市女孩？正自愣神，素菲笑着开口了：“天浩，是你吧？”

李向城一听，不禁心头一颤。疑惑解开了，宋素菲真的是个盲人！

“你怎么不说话？你是不是天浩？”素菲稍一迟疑，又问。说不清为什么，李向城没有回答，只是递上了那支清香的玫瑰。素菲接过，举到鼻下嗅嗅，幸福的笑随之绽放满脸：“真香。谢谢你，我最喜欢的就是玫瑰花。对了天浩，今天我一直在网上等你，你怎么没上线？”

那个浑蛋陆天浩，正跟狐狸精厮混呢！可这话怎能说出口？就是说出来，她也未必相信。李向城欲言又止，扭身走了。宋素菲忙拽拽手中的绳套，问小狗：“如雪，他是不是天浩？”

如雪汪汪地叫了两声。

“你等等。你是谁？为什么要送我玫瑰？”素菲大声追问着加快了步子。不料，一粒可恶的石子绊了她一下，趔趔趄趄地就要摔倒。李向城看到了，慌忙以最快的速度折身奔回，拉住了她的手。她的手真软。蓦地，一缕温暖转瞬贯穿了李向城的掌心，直抵心房。

“谢谢你。我能感觉的到，你是个好人。”素菲很真诚地说：“我叫宋素菲，你叫什么名字？让我们做朋友，好吗？”

我是谁，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就在这一刻，我发觉我是真心地喜欢上你了。李向城在心里说这话时，人已穿过了那条车辆如潮的公路。

（三）你摔倒我会心疼

这天晚上，李向城失眠了。几年来，他也追过几个女孩。记得第一个是盘安市内的，相处的时间短得可以用秒来计算。初次见面，女孩开门见山：你住在路东还是路西？李向城实事求是：路东。女孩说：拜拜。第二个，相处了不过三天，女孩就直奔主题：等你搬到路西，咱俩就订婚；买齐“三金（金戒指、金项链、金手镯）”，咱俩就结婚！李向城不想总扮演被甩的角色，直截了当地回道：对不起，看样子只能等下辈子了！第三个，是在网吧碰到的，穿着很新潮。谁想刚贴上去，女孩就翻着白眼问：路东的吧？哼，路东哪有好人？

接连败北，李向城恨坏了路西的女孩。但宋素菲的出现，还有那句“我能感觉的到，你是个好人”，竟让他强烈地喜欢上了她，不管她是不是失明。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半夜，李向城忽地一跃而起，先是撕掉了想破脑袋设计出的近百种接触方式。比如，打听她的手机号码，每天给她发一条短信；假装多买一张电影票，邀她去看电影……眼下，这些统统都用不着了，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他尽快去做！

第二天一早，住在马路两旁的居民便惊讶地发现，这一片坏掉的盲道被重铺得平平整整，扫得干干净净，连一根草棍都不剩。不用说，这是李向城做的，他不想宋素菲再摔跤，哪怕她身子一晃，他都会觉得心疼。连夜做完这些，可李向城觉得还不够。城乡结合地带，地痞混子特别多，从今往后，我要做她的隐形保镖，决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！

李向城说到做到。自从弄清宋素菲是盲人后，他不再躲躲闪闪地偷窥。只要看到宋素菲出门，他就匆忙下楼，悄悄跟上。一天早晨，宋素菲又出了门，李向城照样急匆匆地跟上去。在小白狗如雪的引导下，宋素菲去了路东的一家专门收容残疾儿童的福利院。

“宋姐姐来了，宋姐姐来了——”宋素菲一进门，五六个孩子便像燕子般飞来，叽叽喳喳地叫：“姐姐，谢谢你送我的彩笔。”“宋姐姐，你也教我学电脑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呀。姐姐这就去教你。”宋素菲拉着孩子的手，一起走向教室。李向城探头探脑地凑到窗前，刚想瞅瞅失明的宋素菲怎样上网，一只大手却忽地落到了肩上！

“谁？”李向城禁不住打了个激灵，仓促转身。

是守门人。守门人满眼警惕地盯着李向城，“我还想问你呢，你想干什么？出去！”“出去就出去，横啥？”李向城走了几步，又凑到看门人跟前，笑嘻嘻地问：“哥们，啊不大叔，这个宋姑娘，你认识吗？”

一通缠磨，看门人这才告诉李向城，宋素菲大学毕业后去了偏远山区支教，不幸遭遇泥石流。本来她已经撤到安全地带，可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两个孩子。就在教室被摧毁的那一刻，她又冲了进去。孩子获救了，不想一根檩木喀嚓断裂，扫中了眼睛……

“宋姑娘可是个好女孩，你小子给我支起耳朵听好了，别打她的歪主意！”看门人点化着李向城的脑门，再三警告。李向城听得直咂舌。想不到，宋素菲不仅漂亮，还那么勇敢，换做我李向城，都未必能做得到。这么好的女孩，我不去保护谁保护？如果她愿意，我心甘情愿保护她一辈子！但一周后发生的一档子事，却让他顿觉头大如瓢，犯了难。

（四）打你个桃花盛开

一想起那档子事，李向城就气得要发疯。那天傍晚，李向城暗中护送宋素菲回家。熟料刚走到半路，陆天浩便冷不丁地冒出来，而且是以一种卑鄙的方式出现的。

宋素菲正在干净的盲道走着，陆天浩突地跳过去，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腰。不等李向城看明白他在玩什么鬼名堂，就听陆天浩破口大骂：“浑蛋，你骑车没长眼睛啊？撞伤了人怎么办？”

骂谁呢？李向城躲在墙角，四下张望，可并没看到有谁要撞宋素菲。宋素菲却信了，连声相劝：“天浩天浩，别和人吵，我不是好好的嘛？”

“滚！还不快滚？你给我记住，下回再让我看到你，可别怪我不客气！”陆天浩又对着空地骂了一通后，“愤愤不平”地对宋素菲说：“素菲，这帮路东的玩意真不是东西，在盲道上骑车，横冲直撞，一点素质都没有。要不是我拦的快，他就撞上你了。”

瞅着陆天浩滑稽的表演，李向城“扑哧”一声乐了。你看人家，多会演戏，演的多到位，跟真的似的。可很快，李向城就笑不出来了。因为，陆天浩那个王八蛋一边牵着宋素菲的手，一边和走在身旁的那个狐狸精莉莉挤眉弄眼，打情骂俏，差一点就左拥右抱了！

奶奶的，你们这样欺负失明的宋素菲，太缺德，太无耻了！李向城恨得咬牙切齿，一跺脚拐进商店，买了一顶黑色的长舌太阳帽扣上了脑袋。好不容易捱到天色渐黑，瞄着陆天浩送宋素菲一踏进单元门，他便纵身扑上，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扯回陆天浩，并狠狠地将他摔倒在地，紧跟着丁丁咣咣，来了通瓦尔特拳拆开打。

陆天浩登时吓得抖成一团，双手抱头，惊声大叫：“救命啊，救命啊，有，有劫匪——”

王八蛋，我让你叫，我让你喊！我要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，你还真不知道桃花盛开的地方在哪儿！李向城拳脚相加，连踢带擂，直打得陆天浩哭爹喊娘，满地找牙。此时，已上到二楼的宋素菲听见了，转身又跌跌撞撞地往下跑，“天浩，天浩，你怎么了？快来人啊——”

宋素菲，别喊啊，我替你出气呢！李向城在心里说。但，厮打声早惊动了四邻，有人还忙不迭地拨通了报警电话。不能再耗下去了，撤！李向城又挥起拳头，重重地击打在陆天浩的腮上，随即拔腿就跑。然而就在此刻，宋素菲踏空了最后一级台阶，脚下一崴，踉踉跄跄地摔了一跤。李向城看到了，顿觉心头一阵抽搐，刀割般的疼……

虽然结结实实地暴打了陆天浩一顿，多多少少解了些气，可这根本没有解决实质问题。只有拿到最确凿的证据，才能揭穿陆天浩的丑陋嘴脸，才能让宋素菲“看清”这个骗局。打定主意，李向城毫不犹豫地跑去地摊买了录音笔、针孔摄像机，接下来天天往公路对面跑，盯陆天浩的梢。由于去暖棚的次数越来越少，老爹炸庙了：“兔崽子，你一天到晚瞎忙活啥？还有没有正事？”老妈忙扯着老伴躲到一旁，嘀咕：“别吵吵！咱家向城哪能没正事？你没瞅见他天天往路西跑吗？”老爹一脸纳闷地问：“有情况？”老妈喜不自禁地说：“对喽。我盯着呢。你想，他不去网吧，不去酒馆，还能干啥？肯定是喜欢上路西的人了。啧啧，他要找个城里媳妇，咱也跟着借光，不也成半拉城市人了吗？”

“我的事，你俩少操心。”李向城扔下咬耳朵的老爹老妈，又出了门。转眼跟踪快一个月了，李向城却是一无所获。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，他打听到，下个月初，宋素菲就要和陆天浩结婚了。结婚那天，宋素菲的母亲会当众宣布，她经营的效益不错的红缘酒店将由陆天浩接手管理！

（五）实力悬殊的谈判

奶奶的，又是为财产而玩的爱情阴谋！宋素菲那么出色，我绝不能让陆天浩欺辱她！但李向城终究不是福尔摩斯，也不是大侦探柯南，想收集到让人信服的“罪证”，难，比登天还难。

眼瞅距离宋素菲的婚期仅有一周了，到底该怎么办？直接跟宋素菲挑明？显然不成。两天前，宋素菲去参加一个残疾人公益活动回来，不巧赶上天下大雨，是李向城撑着伞送她回家的。路上，她高兴地说：“我感觉到了，你就是那个送我玫瑰的人。对吧？你和陆天浩一样善良正直，有爱心。你不知道吧，天浩是我的男朋友。他人可好了——”

宋素菲生性善良，心底纯洁，不会相信他说的话，更不会相信陆天浩是那种用心险恶、两面三刀的人。那天，李向城真想跟她说“我喜欢你”，可听着她一脸陶醉地说陆天浩这好那好，他唯有选择沉默。

思来想去，李向城决定去找宋素菲的母亲，好好谈谈。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过的好，过的幸福，应该会慎重考虑的。念及此，李向城大步走进红缘酒店，对服务员说：“我找你们老板。”

“找我们老板？要没啥大事，跟我说就行。”服务员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向城，不冷不热地问。李向城眼睛一立楞：“废话多少钱一斤？你去不去？”

“臭乡下仔，横什么横？”服务员咕哝着，不情愿地去了。不一会儿，老板回了话：请稍等。我正在见重要客户。那就稍等吧。李向城耐着性子等。不想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。重要重要，还有什么事能比你女儿的幸福更重要！李向城坐不住了，气鼓鼓地推开服务员闯进办公室，不等宋素菲的母亲开口便嚷上了：“你是宋素菲的母亲吧？我来是想告诉你，陆天浩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，他并不真爱素菲，你不能把素菲嫁给他！”

“小伙子，说话可要负责任。退一步讲，这事与你何干？”宋母问。

“我，我……”李向城胀红了脸，憋了半天才说：“我喜欢宋素菲。”

“喜欢？打住吧。服务员，送客，我很忙。”宋母笑了，再不给李向城饶舌的机会，一挥手下了逐客令。从她嘴角掠过的那一丝傲慢的冷笑里，李向城看明白了。你凭什么说喜欢？你能给素菲轿车、房子还是幸福的生活？乡下仔，回到路东去吧，别想入非非了！

“没错，我是乡下仔，但我能给宋素菲陆天浩给不了的东西！”李向城拼尽全力挣脱服务员，气愤地大喊着摔门而去。次日一早，一桩伤害案便在小小的盘安市传得沸沸扬扬：昨夜11点，有个年轻人头戴黑色鸭舌帽，手持尖刀，悄悄尾随一对男女进入了天盛旅店。当那对男女赤身裸体地忘情缠绵时，年轻人破门而入，二话不说便举刀刺向男子光裸的腹部。女子吓坏了，一头扎进床下，并哆哆嗦嗦地拨打了报警电话。警察赶来，迅速展开抓捕……

被刺伤的男子，正是耍弄阴招的陆天浩；而持刀行凶的年轻人，正是李向城。从城市到农村，只有15米。但就是这短短的15米，却要了仓皇奔逃的李向城的命！

冲出旅店。一路狂奔。横穿公路。随着刺耳的紧急刹车声震破耳鼓，李向城凌空飞了起来……

（六）爱的第N种方式

半个月后，盘安医院。

特护病房里，大夫一圈一圈地揭开了蒙在宋素菲眼睛上的绷带。宋素菲缓缓睁开眼睛，扑面而来的温润光线顿时让她一怔。仅仅愣怔了几秒钟，她又欣喜地大叫起来：“妈妈，妈妈，我又能看见东西了。你看，窗外，有大片大片的阳光！”

“看见就好，看见就好！”宋母也兴奋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。女儿受伤后，她们一直在等眼角膜。可白内障患者、视网膜脱落者还有眼睛受伤失明者，需要眼角膜的有钱人太多了，宋素菲只有排队，耐心等待。这一等就是半年。好在，她终于等到了。

喜泪纷飞中，病房的门开了。路东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怀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涌进来：“宋姐姐，我们来看你了。看，你最喜欢的玫瑰花！”

“谢谢，谢谢你们。”宋素菲接过玫瑰，深深地嗅。突然，她发出了一声轻叫：“哎哟——”

是一枚不起眼的玫瑰刺扎到了指尖。宋素菲忽地想起，曾经有个陌生人送过她一支打光了毛刺的玫瑰。只是，她永远也想不到，正是那个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的人，早就来医院找大夫打听过她的病情，并在当天就把一张纸条藏在了距离心脏最近的内衣口袋里——

“不管我什么时候出现意外，我的眼角膜都要捐给对面楼那个叫宋素菲的女孩。她是那么的善良，他需要光明。”

这就是他试图认识她、爱她的第N种方式！

而她更想不到，尽管警察在追，车流如织，但他仍然有机会逃过那场致命的车祸！但在车辆冲来的那一刻，他却站住了！

“妈妈，他是个好人。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他，给他送上一束雏菊。”宋素菲幽幽地说。宋母叹口气，摇摇头说：“不必了。几天前我去找过他。可他的父母在出事后就卖了房子，带着他的骨灰走了。听邻居说，是回了老家——”

向城，向往城市，李向城终没有融入这座城市。但这又有什么要紧？能为深爱着的人送上一支亲手打光毛刺的玫瑰；能为她清扫、铺垫过残缺的盲道，让她不再摔倒；能为她揭穿阴谋，让她不再受骗，还能和她的血脉融为一体，跟她一起看世界，享受温暖的阳光，一起品味生活中的幸福与忧伤，这已经足够了！